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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 秦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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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王一連坐了十日熏桶,輔以湯藥,後方終得安歇。就是嘴邊素了多時,心下幹什麽都有些不得勁。近侍眼珠子一轉,借著取匝為秦王凈手時,諂媚道:“大王勞累多日,不如今日叫些俳優為大王解憂吧!”

秦王拭過手,悶道:“俳優吵雜,算了。”

滑稽俳優熱鬧一陣,回過頭,難免有些無趣,咂摸不出味道。近侍哪會不知秦王真心所念,立馬接口,“趙地來的樂人,聽聞一曲簫有助眠清心的效力。大王聽些悅耳的曲子,更能清心。”

趙地的樂人?秦王一琢磨,可。

宮婢們手托盛著美食的鎏金龍鳳紋銀盤,捧著裝有四重酒的幾父壺魚貫而入。筵席一開,秦王恍如重回病前自在時。

近侍扶著他慢慢踱步至案前,緩緩欠身跽坐。成列的趙女抱著簫、秦箏、笙裊裊而來,脂粉的香氣令秦王瞬間頭腦振奮,精神提升了百倍。

樂伎曲下一頓,繼而羞紅了臉,上前接過酒。秦王順勢攬住她,女子低眉,櫻唇半啟,含了一口酒給秦王渡去。

清亮箏音開曲,幽遠蕭聲溫柔和音。悠揚婉轉的曲調裹挾著趙女似有若無的嬌媚神情,聽得人通體舒暢,背脊躥麻。

秦王斜靠著身子,手指怡然地敲著案面。近侍端酒遞給他,他擺擺手,食指點點前排正中彈箏的樂伎。

滿室曲調縈縈,風光旖旎,秦王手下恁的大膽,女子嬌.吟數聲。殿內誰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打量,紛紛自覺垂下眼皮。

守在殿外的侍人悄然進來,附在秦王近侍身旁耳語幾句。近侍兀的一楞,點點頭,侍人退出。

他走近秦王後側,低聲道:“大王,左伯淵來了。”

秦王輕推開樂伎,轉過臉問:“左伯淵回來了?”

“是。”

滿室的情趣頓時煙消雲散,秦王立即正身,道:“快讓二人進來。”

纏綿動人的樂曲秦王沒心思欣賞,美人卻可以晚些再說。只要他多看兩眼,近侍一準會安排的稱心如意。

秦王一改方才的扉靡之態,端正上身,看著踏門來的人。左伯淵還是一如往昔的古板冷臉,他雖一身君子之姿,且年紀尚輕,秦王心底仍是對他又懼又敬。

“伯淵回來,寡人今夜可算能安枕了。”

他這話是肺腑之言,左伯淵可是先王的定心丸,秦墨翹楚。

孟子故去後,墨者大分三派。相夫氏之齊墨,鄧陵子之楚墨,相裏氏之秦墨。墨者不僅神技令國君折服,素來堪以大用,委以重任。連其所遵循的制度,也讓人心生敬畏。

惠王時,墨者腹罰其子犯事應處死刑,惠王為腹廢鋁蠲餛渥右凰饋8汞啡此亢燎槊娌喚玻謹遵墨者之法,隨即擊殺其子。

到他繼位,秦墨漸不如盛時,已顯衰微,但餘光猶在,尚能一用。左伯淵不是尋常人,先王多次說他有覆興墨家之能。

秦王國事上,是兩頭抓瞎,朝堂上老臣有一肚子主見,他沒機會發揮。後宮有華陽太後,輪不上他插手。左伯淵這樣的年輕人多好,不跟著添亂。

思及此,秦王笑意更濃,反覺著左伯淵正經嚴肅挺是順眼,他問道:“可是急著明日開始上值?”

秦吏每人上值天數均記於簡錄上,他外出游歷諸國多年,該是急著上值了。

“回大王,”左伯淵垂著眼瞼,鼻間還能聞到樂伎們留下的脂粉氣,“臣應要檢驗我門弟子上計一事,或許會遲上三日。”

秦王微頓,墨者紀律嚴明,論起大大小小的考核,還真不少。

他說三日就一定是三日,沒見過比左伯淵更嚴謹的人。秦王笑到,“這事不急,伯淵自己安排便是。”

相較於秦王的雀躍,左伯淵十分平靜,古井無波的性子仿佛天塌下來,都不會擡眼多看。

“大王,臣今日來,是因有了礦脈的線索。”

秦王忽而起身,欣喜問:“伯淵找到礦石了?”

“是,已有眉目,”左伯淵擡眼,看秦王驚喜之情溢於言表,“臣派人核查,確定卻有礦石,但無法判定深淺。”

“有就好,有就好。”秦王喜不自勝,有礦石就有鐵,有鐵新出的技藝才有發揮的餘地。一旦事成,他也能為後人稱為明主了吧!

果然,先王看中的人沒錯,左伯淵啊左伯淵,你可真是寡人的福星啊!還有一人,趙高,兩個福星,一掃他繼位來的陰霾。

......

午後陽光充沛,柔風溫和舒適。左伯淵透過車窗,一覽鹹陽城眾生景象。闊別多年,城中似乎沒多大變化。

他母國並非秦國,而是楚國。陰差陽錯成為秦墨,而今肩負中興重任,看起來,更像是無甚歸屬感的秦人。

眼前的長街巷道一條條掠過,本是怔楞游神的人忽然視線凝滯,直直地望向前方一條蜿蜒似蛇的隊伍。

“孟襄,停車。”

“喏。”

馬車停在隊伍源頭,一間磚房正門對面。左伯淵側身,露出半張臉。那磚房門前擺著張案幾,由一戴著朱色臂章,半張臉蒙著白布的年輕圓臉男子為隊伍中的人檢錄姓名。

門內隱約能看見,來回走動的人影,邊上或躺,或坐,看著擠滿了人。其中有幾個和門口檢錄人同樣的裝束。

留心多端詳,便會發現裏頭雜而不亂,人人各司其職。而排隊的人,則是雙眼炙熱的勾頭盯準門口,唯恐錯過什麽。

左伯淵目光移至高處,一面旌旗在風中恣意搖擺。

上書:醫療隊。

孟襄卷著手裏的軟鞭,隔著車簾,興致盎然給他解釋,“公子,這是巫醫們組的義診隊,每月一次,一錢都不收。小人阿母的咳疾,就是裏頭那位老巫治好的。”

面無表情的臉終於有了絲困惑,“此舉是何人所創?有多久?”

孟襄絞盡腦汁回憶,半晌,挖出了點陳舊話題,“聽說是位少年,幾位巫醫都蒙著臉,快足五個月了。”

他說著,腦裏跳出一點微末訊息,“據說前來找尋釁的人,都被這裏的病人合力抓到官府了呢。公子,可需要小人查明?”

左伯淵退回車內,淺聲道:“大張旗鼓登市而立,廣施善行,你我無權去扒開探究,回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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